白月&大梦-茯苓38.纸鸢

重昭安顿下茯苓，再替她把过脉，握着她微凉的手，烛火在她苍白的脸上投下颤动的阴影，他坐在榻沿，静静地守着她。

屋内悄然无声，只闻得窗外院子里假山流水的声音潺潺，将记忆带回到儿时。

父母是驻守一城的仙使，他自幼跟着爹娘生活在宁安城，开馒头铺维持生计，白曦白烁的父亲白荀与他的父母是旧相识，城主府离他家不过一条街的距离，所以他也认识了比他小的白曦和白烁。

姐姐白曦温柔文静，妹妹白烁活泼好动，那年的春雨绵密，白曦攥着一只断了线的蝴蝶纸鸢，带着白烁来到馒头铺。

两个人都被雨淋湿，白曦放下纸鸢，第一时间便是给妹妹白烁擦干水，生怕白烁着凉，重昭在一旁看着白曦温柔专注地给白烁擦着雨水，却浑然未觉琉璃似的雨珠子还顺着她鸦青鬓发往下淌，脸上依然带着温暖明媚的笑意。

重昭看在眼里，鬼使神差地递上一块绸布。

小重昭给，擦擦吧。

白曦闻声望去，眸子闪过一丝惊讶，看了眼重昭手里的布，重昭顺着她的视线看了一下，猛然发现自己是拿着沾过面粉的手拿的。

他睁大了眼，脑子空茫了一瞬，一时间窘迫又无措，着急想要解释的话到了嘴边，手里的布却被接过。

白曦像是什么都没看见似的，自然接过，不着痕迹地避开沾上面粉的地方，没有丝毫嫌弃之意，擦了擦雨水，脸上扬着恬静的笑。

小白曦谢谢阿昭。

她笑眼盈盈，眸中仿佛浮漫着浇不灭的灼灼星火，温柔纯净，仿佛能包容一切。

重昭收回手，腼腆地笑了笑，不自在地看向别处，磕磕巴巴地说了一句：

小重昭饿了吧，我…我做馒头给你们吃，我去做馒头…

重昭转身去揉面，却没注意到脚下的门槛，被门槛绊了一下，显些摔倒，站稳后，白曦立刻担忧地关心了几句，重昭连连摇头，暗暗懊恼着，仓皇离开。

白烁没忍住笑出了声，白曦食指抵在唇边，责备又无奈地白烁做了个噤声的手势，重昭听见，更觉丢人。

如今回想起来，重昭都有些哭笑不得，皱着脸，不明白自己怎么这么丢人。

他在白烁面前，可以自如交谈，像个大哥哥一样照顾她，可每次面对白曦，总是没头没脑地出糗，干蠢事，说蠢话，以至于后来，白烁一直都觉得他不太聪明。

白曦落下了那只断了线的蝴蝶纸鸢，他收了起来，将纸鸢修好，送回给了她，她将纸鸢挂在院子里的梧桐树上。

小白曦阿昭，你说，纸鸢能飞到九重天外吗？

记忆中小姑娘带笑的嗓音突然在耳畔炸开，重昭猛地攥紧茯苓的手。

“这样的话，日后无论走到哪里，阿昭一放纸鸢，我便能找到你了。”

后来，父母意外离世，他便被白荀接入城主府。

重昭眼波泛起苦涩，眼神里透露着一种深深的悲伤，他嘴角下垂，唇抿作一线，压抑着无法言说的难过，低语道：

重昭阿曦，你被带走的那一天，我糊了好多的纸鸢，挂满你院子里的那棵梧桐树。

重昭可你却再也没有回来…